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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跟阿公是戀愛的嗎?」

 

阿珠仔的老母─揀仔躺在安養院的床上,阿忠和弟弟阿明在一旁瞎起鬨。

 

「戀死狗!是人家做媒的…」

 

揀仔用光溜溜的上牙齦啃著阿珠仔特地吩咐兩兄弟買的滷雞腿。

 

自從老伴─醉人離開之後,揀仔就獨自一人守著破舊的三合院,日復一日,年復一年,一晃眼十幾年就過去了。

 

老屋的男主人離開人世之後,原本用來作為工具間的牛舍,除了喪禮的那段時間,大家暫時用來當作摺蓮花的聚會空間。喪禮結束後,就再也沒有人進去過了。裡頭堆放著的是醉人用來負擔家計的器具,那些都是曾經陪伴他與海搏鬥的英雄們,但英雄們隨著時間也都凋零,任憑棄置一旁生銹腐蝕。

 

年久失修的牛舍承受不了多次暴風雨的侵襲,樑柱斷裂,屋瓦飛散,屋頂上還開了一個大洞,十足的殘破樣。但一方殘垣斷壁上卻長出了火龍果,爬滿了一整牆的鮮綠。這副衝突的景象,正也是這家族不斷上演荒謬戲碼的最佳詮釋。

 

「阿珠仔」是老爸醉人取的名,希望這女孩是他的掌上明珠。但是被委託報戶口的友人騎腳踏車到戶政事務所,因為路途跋涉辛勞,竟忘了阿珠仔的本名。於是信手寫了個「繡花」,成了阿珠仔的身分證上的本名。

 

兄弟分家之後,阿珠仔的二哥就一直住在老家前面,只要從二哥家的廚房窗戶往外看,就可以看見老媽媽的一舉一動。這幾年因為身體肌力嚴重退化,揀仔幾乎足不出戶,甚至連下床也很難辦到了。阿珠仔的二哥和二嫂竟就這樣失去跟老媽媽的音訊了,50步可以走到屋內的距離成為了一條很難走到終點的路程。

 

揀仔有任何疑難雜症,總是會撥電話給遠在50公里外的阿珠仔。即使只是廚房缺了一包鹽這種小事。幾年前阿珠仔尚未發病時還可以隨傳隨到,但是發病後的阿珠仔根本就是泥菩薩過江。於是把揀仔送到養老院是阿珠仔逼不得已的決定。

 

「我自己都已經是廢物了,還要照顧妳一個活死人,住在前門的不是親人嗎?」

 

「你大兒子說他不管了,叫我自己看著辦…」

 

「你那個小女兒完全聯繫不上…」

 

阿珠仔很清楚這個家族的荒謬起因來自於何處,兄弟姐妹都怪罪於她。

 

「要不是當年嫁給你老爸,或許我們也可以跟其他人一樣好好吃頓年夜飯吧?」阿珠仔長嘆一口氣對著阿忠說。

 

但誰可以決定命運?誰又能影響命運呢?

 

如果世間的因果可以簡單的歸咎於某個人或某件事物,個人存在的價值又在哪裡呢?阿珠仔不懂因果不因果,兀自的把家族業障往身上攔。

 

「其實,洞房那一天,我就後悔了…」阿珠仔一貫淡定的口吻,彷彿在訴說一件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故事那樣平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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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教育界金城武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