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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現在就像個會呼吸的廢物了…」

阿珠仔的大兒子阿忠在一旁準備恩博注射筒，這一刻是她和兒子最親密接觸的時刻了。自從大兒子唸了大學，找了工作，娶了媳婦…阿珠仔一年要能見到他的時間屈指可數，她朝思暮想的就是能夠跟兒孫們這麼近距離聊聊天。

「我每天守著這間空房子，什麼工作也不能做，你知道有多痛苦嗎？」

大兒子沒有回應，只是默默的放下針筒，拿出酒精棉擦拭阿珠仔的右上臂。

「恩博」是一種治療類風濕性關節炎的生物製劑，但與其說「治療」，充其量只是「抑制」劑。對阿珠仔而言，一週兩次的注射只是一種儀式。

「現在這個醫生實在真不良…你要捏緊一點，再緊一點…」

阿珠仔提醒阿忠要先用食指和拇指在上臂掐起一塊大面積的隆起，再把針頭插入，慢慢推送針筒裡的恩博。

「我上禮拜回診，他問我換了恩博有什麼感覺，我跟他說好像有好一點，你知道他怎麼回我嗎？」

阿忠慢慢推送活塞，不做回應。他看到阿珠仔緊皺著眉頭，拳頭也緊緊的握著，深怕一說話會跑針，讓阿珠仔遭受更大的痛楚。

阿珠仔自問自答，「他竟然回應說，不可能啦，你這個病永遠都不會好的…」

「幹你娘，真的？假的？」阿忠拔出了針頭。

「真的啊…」

阿珠仔閉上眼睛癱坐在沙發上，彷彿剛剛才經歷了一場壯烈的戰役，而她像一個打敗仗的將軍。一年多前阿珠仔結束了工作，專心迎接第一個孫子到來，以為辛苦了大半輩子，終於修成正果，可以含飴弄孫了。現在她連擰毛巾這件事都要做得滿頭大汗。

幫忙帶孫子的那一段時間，阿珠仔忙得很歡喜，她最喜歡的時刻就是推著孫子去看準時3點會從門口經過的垃圾車。小社區裡的婆婆媽媽都沒有孫子，阿珠仔是第一個，雖然嘴上抱怨著孫子半夜哭著要喝奶奶，嘀咕著垃圾車音量太大吵醒孫子午睡，但是她的臉上總是不經意露出一絲驕傲的笑意。那抹微笑正是向外人宣告，推車上那個睡得香甜的小東西是她的孫子！其他人只能羨慕。

但自從孫子離開後，阿珠仔就發病了。沒有孫子的失落，身體不知名的疼痛，無法再工作的徬徨一波波的向她襲來。在人生旅途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她，病魔突如其來找上門來，一時間也不知所措了。

「一定是我生你們的時候，月子沒有好好做…」

阿珠仔緊閉的眼睛還沒鬆開，生物製劑繼續在身體流竄，而她除了忍耐還是忍耐，這椎心的痛苦，一週兩次。

「是女的，產婆說是女的…」阿珠仔憶起大女兒阿如剛出生。

「那一天太陽很大，我滿身大汗的從田裡回來，走到一半就覺得褲子溼溼的…」